御制文献,历来被视为学界珍宝。
如明《永乐大典》,于古代典籍中被引为超级类书,常置于帝王书案,成为后代辑佚之渊薮,如今则是国家图书馆的“镇馆之宝”。康有为亦曾入藏其中卷九百八十一,其兴而题识“南海康氏万木草堂宝藏”,以为稀世之宝也,现藏于哈佛大学贺腾图书馆。
及至清代,皇帝为满汉融合,稳定时局,敕编儒家经典文献,更是远超于前朝,可谓不遗余力。从顺治朝起,康乾时期乃至鼎盛,如康熙朝敕修之《渊鉴类函》,或雍正朝所撰之铜活字《古今图书集成》,以及乾隆朝编著之《四库全书》,无不卷帙浩繁,耗资甚巨。
不过,由于采辑宏富,无不涉及,则难免芜杂,征引不便。尤其四部中之“子史”最为浩博,如何去芜存菁,择其精华,使得易于考据,尤为重要。
如此庞大之文化工程,民间修书,断无此人力财资。康熙皇帝文治武功,被誉为“圣主”,自然会解文士所难,钦命修订。据清宫档案记载,其于康熙四十八年特命设立“子史精华修书处”,始编于康熙末年,命允禄、吴襄等奉命总纂其事,编修《子史精华》此部类书。
《子史精华》至雍正五年编纂成书,共一百六十卷,书内分天地、器物、政术、文学等三十部,部下又细分二百八十类,采集子书和史书中之名言隽句,按类编次,为读书人采掇辞章或应试作文必备之工具书籍。
时人称其“守兹一帙,可以富拟百城,于子史两家,诚所谓披沙而拣金,集腋而为裘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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御制子史精华一百六十卷 (清)允禄等奉旨纂
此书体例与《北堂书钞》、《白孔六帖》相近,然兼容并蓄,含及稗官野史、诸子史传等,考订精良,句中引文又剪裁得宜,并详注出处。尤其各类之中所收名言,每条以句中精要词语作为标题,以原文和注释分双行夹注于下,于文献查检甚便,影响深远也。
然而,近代中华乱世百年,此类珍罕古籍散佚四处,或毁于战火,或为侵略者所盗抢,余者鲜少。上个世纪,张元济、郑振铎等人为保护古籍,专门成立了“文献保存同志会”,以此抢救寻访善本。
为了更好的保存古籍,张元济更不惜将自己入藏多年的部分珍贵藏书,捐献给国家,其曾不胜唏嘘,慨叹道:“此生不能再与此书相见,临别不无余恋也。”
科举制度千年,儒家之道久矣,国人对于书籍有着不寻常情感,向来珍重,帝王亦是如此。康熙皇帝敕修《御定月令辑要》,“命儒臣重加编辑,次第呈览,亲为裁定”。《四库全书总目》更载其“莫不亲加批乙,宣付诸臣,再三稽考。虽诸臣众手合作之书,实我皇上一心裁定之书也”。
雍正皇帝敕修《子史精华》时,“每成数卷,即上呈御览,亲加指示”,可见帝王对于御定文献之重视。
此次中贸圣佳2019秋拍,幸而征得一部御制《子史精华》,一百六十卷八函六十四册全帙,品相甚佳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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御制子史精华一百六十卷 (清)允禄等奉旨纂
中贸圣佳2019秋拍
清雍正五年(1727)内府刻本
8函64册 开化纸 线装
26.3×16.9cm
著录:《清代内府刻书图录》P59
此拍品为雍正内府原刻初印,原函原装,明黄色腊笺纸面,云龙纹暗花绫书套,黄绫包角,一派皇家气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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御制子史精华一百六十卷 (清)允禄等奉旨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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印书纸张洁白绵韧,纸质细腻,有白玉般润目之感,为康雍乾三代内府最顶级的开化纸。又字体斩方,横竖有致,菱角分明,墨色匀实,字口清晰,将内府考究的纸墨、字体、装帧展现的淋漓尽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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御制子史精华一百六十卷 (清)允禄等奉旨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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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代内府刻书档案史料详细记载了《子史精华》的用料规格:“每套锦绫绢俱行一尺三寸,布行二尺六寸,里缝绢绫二寸,每三套用六十层合背二块。每本绢绫俱行六寸,每十二页用纸一张。每连四纸副页六篇用纸一张,竹纸副页二篇用纸一张。每签十条卷绫俱行六寸,每七十条用纸一张。”
其中,“连四纸”即开化纸。知名藏书家陶湘在所著《书目丛刊》中的《武英殿造办处写刻印工价并颜料纸张定例》有多处提及。康熙二十四年内府刻本《古文渊鉴》,内府刻书档案中亦载“皆用连四纸各印百部、榜纸各印六百部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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御制子史精华一百六十卷 (清)允禄等奉旨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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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化纸,为清代最为名贵的宫廷御用纸,其因白纸上常有一星半点微黄的晕点,状如桃红,故又称“桃花笺”,极是雅致。
其精美绝伦而又坚韧,不易折毁,亦深受藏家喜爱。陶湘凡遇开化纸本,不问何类,一概收之,一时有“陶开化”之誉,周叔弢先生也以开化纸为古代造纸之巅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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御制子史精华一百六十卷 (清)允禄等奉旨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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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较于其他朝代,清朝御制文献后,藏于多个藏书楼中,如文渊阁、武英殿、翰林院等,以此陈设,便于随时检索翻阅。此外,亦有部分用于赏赐臣工,如雍正曾赐山西学政励宗万一部《子史精华》,题识“雍正六年二月二十九日/赐提督山西学政内直供奉翰林院编修加一级臣励宗万”。
《子史精华》自康熙末年编修,雍正五年成书,横跨两朝,又可见清代御制文献自成体系及连续性,同时也可窥康熙、雍正两位帝王之思想。
且此集部文献,采众家精华之言,而后汇为正集,诚可谓“条理秩然,繁简得中”,颁布天下,更是利于传播。
私以为,如果没有此部《子史精华》的编著,其中所囊括之部分珍贵古籍的文献资料恐怕业已淹没殆尽矣。
而雍正皇帝虽历祚十三年,然据考,共刻印图书七十一种,除去铜活字《古今图书集成》,其刻印的上百卷、数十册的典籍屈指可数,此套《子史精华》卷数、册数洵为巨观,在雍正朝内府刻印的大部头书籍中当居魁首。
故宫博物院亦藏有此宮藏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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御制子史精华 故宫博物院藏
不过,是书天头地脚以及书衣已经明显可见破损及虫蛀。而中贸圣佳拍品,几近全品,或是拍卖场上大部头中品相最好的内府珍本。
此书保存如此完好,颇有可能为内廷或地方行宫陈设之物,而不似普通民间流散。再者,雕印、物料、装帧俱是顶级之内府御制书籍,已是珍稀,更勿论其学术文化、方术技艺之文献价值,识者宝之。
事实上,古籍善本的收藏,与其他器物或字画尺牍等有所不同,其应是中华传统文化收藏之源头。《庄子》中曾载:“惠施多方,其书五车”,即是藏书逸事。“一页宋版,百两黄金”亦是如此。
俱往矣,惟书风流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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